程序員演示了一遍。

胖老板得意道：“怎麽樣？功能基本實現了, 後期只需要優化一下，弄好看一點就行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照你這麽說好像還真是。

但餘小雙肯定不會就這麽輕易承認的，她拿起腔調說道：

“貴公司的水平不過如此。”

胖老板的胖臉抖了抖, “你是什麽意思？”

他看了一眼四周，又說道：“我們去辦公室細談。”

去的當然不是辦公室, 還是那處放在老板辦公室門前的桌椅。

“你們對我們開發的軟件不滿意？”胖老板眉頭深鎖，“哪裏不滿意, 我們可以改, 一切都好談。”

此刻, 他就像一個正常的商人在商談。

但是，他越正常就越不正常。

連帶著, 她也要不正常，這樣才顯得正常。

“恕我直言, 如果貴公司只有這種實力的話, 那我們根本沒有合作的必要。”餘小雙靠在椅子上, 狀若輕松的說道。

“怎麽會呢，這位老板不妨把話說清楚一點。”胖老板諂笑道, 臉上的肉都擠到一塊。

餘小雙卻是不談需求，反而顧左右而言他道：“你賬上應該沒什麽錢了吧，恐怕連下季度的租金都付不起。”

胖老板臉上的笑容消失了，他緊緊盯著餘小雙, “你什麽意思？你是來找茬的是吧？”

餘小雙內心有點緊張, 但還是裝作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說道：“一旦逾期，就要搬離源豐大廈了。但你怎麽可能搬出去呢，搬出去就什麽都沒有了, 公司會散, 員工也會離職, 所以你不想搬出去。”

胖老板的表情有些許猙獰，臉上的肉橫一塊豎一塊，像是都覺醒了自我的思想。

公司裏所有的嘈雜都消失了，餘小雙沒有回頭，但感覺背後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著她。

她知道她做對了，反而越說越順。

“但是錢不會憑空掉下來，那要怎麽辦，只好從公司和員工們身上想辦法。於是你開始接訂單，只要是給錢，什麽訂單都接。靠著員工們搬磚工一樣的努力，你的公司終於活過了上個季度，但其實，你的公司早就應該倒閉了！”

餘小雙拍著桌子說道，那股勁兒也上來了。

在知道這家公司有問題後，她們剛才就借助調查局的系統深入調查了這家公司的訂單、業務和一些信息，才發現這家公司本應在上個季度就因經營不善破產倒閉，全靠員工們不斷接低端訂單乃至劣質訂單茍活。

這些訂單都是那種費時費力但錢又不多的活，還有些劣質訂單，甲方的需求非常離譜，但錢也不多，一看就是要扯皮推諉很久，搞不好還要打官司。

這些活堪比互聯網搬磚，而做這些活的人就是搬磚工。

胖老板憤怒的喘著粗氣，臉上的肉抖動著，活像一鍋翻滾沸騰著的五花肉。

他騰地一下站了起來，大吼一聲，“你根本不是來談業務的，兄弟們，這裏有人搞事，想讓我們沒工開，沒飯吃，你們能忍嗎？”

員工們得到命令，站了起來，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餘小雙和蘇茶。

餘小雙也拍桌而起，“我是甲方！誰敢動我！”

員工們頓時又坐下了，甲方=爸爸的道理深刻印在打工人的心裏，還是先歇會吧。

胖老板大喊大叫，還想再說什麽。可是餘小雙把他一腳踢開，直接扭開了他背後的辦公室門。

之前的交流試探都是為了此刻，排除掉所有可能性，然後如雷霆般行動。

在打開門的瞬間，一股無形的唯心力量沖刷而過，她仿佛聽到了無數疊加的聲音在吶喊：

“這陣子公司正忙，大家辛苦一下，加一下班啊。”

“你這個年齡，沒有為公司創造效益，怎麽睡得著？”

“你們要把公司當成自己的家，加加班，晚上就直接在公司睡嘛。”

“還真就把公司當家了？天天零食下午茶不斷，睡午覺睡到兩點？公司請你們回來是來工作的，不是來偷懶的！”

“你做不來有的是人能做。”

“小王啊，加油做，年終就給你發個大紅包啊。”

“等到公司上市了，人人都有幹股！”

“我每天只睡四個小時，你們也要像我一樣努力啊，把公司當成自己的事業來做，公司不會虧待你們的。”

“今年業績不好，大家的年終沒有了，理解一下。”

這些聲音越說越大聲，最終化成一聲聲怒吼。

餘小雙聽出來了，那是打工人不甘的怒吼，反抗的怒吼。

她站穩了身形，這些聲音都不見了。

眼前是一個破敗的辦公室，各種紙張文件散落一地，枯萎的盆栽，滿是灰塵的角落，傾倒的大書櫃與辦公櫃，還有玻璃碎片在反光。

在辦公室的中央，屹立著一座獎杯。

明明場景非常雜亂，但餘小雙還是第一時間用精神力【感知】到，面前的這座貌似普通的獎杯就是本次事件的根源。

此時，它正散發著別樣的氣息。

她上前一把將其拿在手裏，恍惚間，她又聽到了一些碎片般的聲音。

“蔣總，給個合作的機會啊，這杯酒我先幹為敬。”

“李總，我這邊資金周轉出了一點問題，能不能寬限幾天啊？李總？李總？”

“由於貴公司的雄厚實力，貴公司獲得第一屆智慧互聯網金獎，請繳納五萬元的獎杯制作費，屆時會把獎杯送至貴公司。”

“哈哈哈，天不亡我！有了這個大獎，何愁沒有訂單。”

“怎麽還是沒有訂單？一定是員工們不努力，老是想著偷懶！不行，我的公司不能就這麽倒閉啊！”

“加班，都給我加班，不把項目做出來都別想走。”

“那些閑著的人，都給我打電話去逐個推銷業務。”

餘小雙在此刻捋清了整個異常事件的過程，小棋互娛的老板，也就是胖老板，因為管理無能、經營不善，資金鏈斷裂等一系列問題，公司瀕臨倒閉，本來應該偷偷倒閉然後嚇傻所有員工的他，卻意外收到了某野雞評獎機構的獲獎信。

這種評獎都是大範圍發信，騙你一筆錢，獎杯是真的，上面也是寫的公司的名字，就是獎項本身毫無含金量罷了。

胖老板顯然病急亂投醫了，竟然把希望寄托於此，發現獎杯實際上並沒有什麽用之後。他個人就陷入了某種瘋癲，對續存公司有了一種執念，在唯心力量的影響下，這種執念影響到了員工，讓他們“自願加班”。

餘小雙拿著獎杯，有些拿不準這到底是詭物還是說只是一個媒介。

但現實也容不得她想那麽多，屋外，胖老板已經在大呼小叫的了。

她迅速拿著獎杯沖出門，頓時被屋外的情況嚇了一跳，只見胖老板領著他的員工，烏壓壓的站著，非常具有威懾力。

她看了一眼靠著門框的蘇茶，懸著的心放下了，因為蘇茶還是那麽淡定。

她就站在那裏，就像是站在街角的咖啡店在等一個人，看到了餘小雙，眉頭一挑，“走啊。”

餘小雙抱著獎杯，跟在蘇茶身後悶頭向外沖。

不斷有員工發出非人的吼叫撲上來，然後被蘇茶放倒在地。

餘小雙低著頭，看著周圍不斷騰挪的腳步，和偶爾躺倒在她腳邊的員工。

他們躺在地上，表情瞬間變得平和，安詳地閉上了眼，竟然就這麽睡著了。

她們沖了出去，蘇茶把大門一關，用背抵著，背後不斷傳來拍門聲。

蘇茶對她笑了笑，“還抱著呢。”

餘小雙低頭一看，只見獎杯像是一下經歷了數百年了一樣，變得腐朽破舊，當中的一些零件甚至開始往下掉。

餘小雙趕緊扔掉，獎杯摔在地上，發出一聲悶響。

等了沒一會兒，調查局的普通人員就來到了現場。

她們重新打開門，裏面員工躺了一地，而胖老板正一臉激憤地叫他們起來幹活。

她們將胖老板控制住，又叫來更多支援，躺著的員工會被送到封閉管理的醫院，在進行一段時間的隔離觀察後，再做進一步的打算。

至於胖老板，則是會以更加嚴格的規則進行收容。

甚至有可能因為觸犯相關法律被處罰。

當然，這要視乎調查員交上來的報告以及相關調查的結果。

事情還沒完，還要跟蹤溯源與該公司或員工們有關的人有沒有受到“感染”，如果有的話，甚至可能還要“二級溯源”，一直調查下去。

她們一番調查，這才發現情況果然很覆雜，已經有員工的家庭收到了唯心力量的影響，家人們也出現了不同程度的幻覺，其中最嚴重的當屬某個新婚程序員。

因為他經常加班，晚出晚歸，有時候甚至不回家在公司將就一晚上，其作息時間和妻子完全錯開，導致雙方沒有任何交流。

在唯心力量的錯亂影響下，他的妻子出現了認知偏差，把婆婆當成了丈夫，把他當成了一個同床的陌生人。

得知了自己及時挽救一場災難的餘小雙感嘆道：

“果然不能經常加班啊，摸魚才是王道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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